风云:经营公司还是经营股票

A股发展26年来,所有上市公司在上市之后,完全不需要再苦逼哈哈地经营主业,而是“专职经营公司股票”——经营主业所得远远达不到经营股票所得,这种案例,比比皆是,多如牛毛。

成功上市对一家公司而言,最根本的意义可能不是获得更为便捷的融资渠道以帮助自己做好实业,而是获得了“合法”通过制度溢价和套利手段大量攫取财富的“通行证”、“许可证”、“保护伞”,和“免死金牌”!

在市场的投资逻辑处于这种极度畸形的背景下,必然诞生出许多畸形的投资理念和方法论(比如炒壳、炒重组、炒并购、炒“徐翔”、炒题材、炒保壳成功、炒超跌反弹等模式);在这种劣币效应下,上市公司的大股东、董监高也必然面临一个选择,上市之后,到底是经营公司还是经营股票能赚到更多钱?

事实证明,相当一部分的上市公司,选择了后者。在巨量金钱可以不劳而获的“合法市场”里,空谈上市公司责任感,进行道德和法制说教——我建议你们回去翻翻《资本论》。

冰冻三尺的A股。A股市场与国外成熟市场相比,存在几个显著特征:首先是上市难,其次是散户多,第三就是投资渠道少。第一个问题直接造成了壳炒作、概念炒作流行、业绩越亏越傲娇的现象。同时,伴随着借壳上市,还诞生了忽悠式重组,即一个骗局后面还会有另外一个骗局。仅举几例:1、德隆系的大饼与镰刀:猎杀斯太尔(000760);2、GQY视讯的夺命三剑:重组失败、业绩变脸、大股东减持套现;3、一股四概念,四年五重组:只涨不跌的“妖王”华昌达(300278)。

上述第二个问题造成了上市公司大股东、董监高和机构容易达成默契,从而形成利益共同体。上市公司需要机构帮助控制股价走势,机构需要从上市公司获得信息优势,大家有一个共同的“对手”,就是散户!利益诉求极其同步,就是收割散户,所以大家能够看到的机构研报结论基本都是“增持”或者“买入”,因为只有你入场才有后面的一系列精彩的故事,否则就变成自弹自唱了。

上述第三个问题,就是可投资渠道有限,除了房地产只能投资股市,而股市因为小额、频繁、变现快等因素,在侥幸和自信两大心理的作用下,再叠加上非常有中国特色的股市制度,造就了所有上市公司最梦寐以求的收割王国。残酷点说,这是一个市场成熟必须要经历的阶段。

A股沦为了大股东套利的天堂,使得成功上市成为每个公司的梦想。于是,市场上出现了一个奇葩的现象,上市后很多公司的主业由经营公司改为经营股票。拿巨力索具(002342)来说,自2013年以来,实际控制人及其一致行动人(杨氏家族)累计进行了超过40次减持,减持股份超过4.2亿股(约占总股本的44%),套现金额超过26亿元!26亿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巨力索具最近四年累计净利润1.5亿元的17倍,刚好相当于上市公司2016年净利润的126倍!换句话说,如果仅靠巨力索具业务经营分红,即使大股东拿走100%的分红款,还需要126年(不考虑纳税)。

再比如 《胜利大逃亡——A股最凶猛减持故事》,吕氏家族上市后,完全无心经营业务,全部精力都用于经营股票,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完成清仓式套现,带着67亿现金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以永大集团(002622)开始减持时的2014年度4700万的净利润匡算,吕氏家族若靠经营取得67亿的分红,至少也要150年以上。

市场带来的巨大的财富效应,使得上市公司大股东和董监高经营股票的动力要远高于经营上市公司,为了实现短期内完成巨额财富套现的人生目标,很多公司上市后的主营业务其实早就变成经营股票了。比如GQY视讯(300076),从事的业务从安防视频到机器人,再到互联网游戏,基本上三年左右即迎合市场热点更换一次主营,这就是典型的经营股票。再比如勤上股份(002638)和开元股份(300338),都装入教育资产,其实质就是经营股票,短期内装入看似盈利的资产,其背后的动机是将股票经营好然后择机减持套现。

经营股票的主要表现形式就是不断的重组转型,迎合市场的炒作热点,利用信息优势配合机构操纵股价,严重者就走上了财务造假的不归路。而一旦经营股票成为资本市场主流的时候,无论监管部门如何引导,资金都不会进入实体经济,市场沦为少部分人的提款机。

近日证监会颁布了更为严格的减持新规,因为触碰到部分既得利益者而招来骂声。面对价值正在逐步回归的市场,大股东和董监高都有集中出逃的动机,尤其是那些主营业绩做得跟狗屎一样、又再也不能卖壳、玩重组的上市公司。资本市场是最聪明人的啸聚之地,一个新规的发布必然有擅长钻空子的投机聪明人士寻找规则的漏洞,近期听闻上市公司东方园林(002310)已经成功了,以巧妙的减持成功调戏了证监会。只有尽快促进市场完成价值投资建设,只有让没有业绩、没有能力的上市公司的估值快速打回到它应有价位去,才能真正断了以经营股票为主业的上市公司的生存之道。

那么,怎么完成价值投资建设,和促进非理性估值的回归?其实又回到了市场的根本问题,那就是上市公司的估值。目前大股东能减持就减持、减持时异常生猛、增持时无比羞涩,根源还是估值过高。另外,还需要完善退市制度,清理垃圾,只进不退绝对不是一个合理的生态。对于财务欺诈、忽悠式重组、内幕交易这些陈年陋习应当出重拳整治,否则,会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嗅觉灵敏和有自我纠错能力的机构与上市公司,已经知道无法阻挡这个必然的历史趋势,他们的行为可以定性为“积极应对”:或者调仓,或者夺路狂奔。他们并不是在挣扎,也不是对传统套路时代的留念,他们现在的行为,只是一种逃生的策略。希望反应迟钝的散户们不再为他们接最后一棒!接到这一棒的人,可能真会永无解套之日。 

风云(投资者)

编辑:曹瀛